姜琳善饮酒,不耽于酒。妖僮劝他再饮,他拂袖,本想拒绝,看到上首那身玄服,还是接下了。
    一只青白注碗,没到口的清酿,能见碗底鱼虫。呈了烛笼倒影的酒面,明艳动人,被杏林郎君饮入嘴中,只在他唇上留薄痕。
    灌酒之后,照例是娱戏。姜琳为赵钺奔命有时日,于他们这类平常,早已熟稔于心。身边的罗裙轻纱,走了又来,就有一只大胆的手攀在他肩上。
    少年少女们也忐忑。姜琳风雅清绝,不可方物,入席时虽有同伴大胆,扑了个满怀,许多人却看见折霜郎君隔在中间的胳膊。
    到后来妖僮为他轻轻推开,坐在一边努嘴,察言观色,见郎君无嫌色,方才斟酒请他,因而不见姜琳藏于袖中的手,绷得起了青脉络。
    眼下,这只手换了个少女来搭。姜琳默然,持注碗时不急不缓,端到嘴边,一指却自他耳畔搅入酒中,搅散了烛笼灯影。
    姜琳的面容为这艳桡离乱,成了散在清酒里的白鹭缞。
    “欸!在做什么!”沉融自对席呵斥,又向姜琳赔罪,“这群小子奴奴疯疯癫癫,除了山上土虺能治一治他们,其余人一概不放在眼里。钱塘娘子初来时,大王尚且在旁边,他们就敢去扰贵人,我的话就更不用说了。”他状生气,笑意不减,且为表诚意,赶快起身敬酒。
    姜琳看一眼动荡的酒面,将酒喝了。
    他含了薄荷叶,在解酒时望着庭下画山与滇石槛,垂目去想中昱坊的经营。
    这些天他在谢咎山墅,除了做赵钺吩咐的秘事,面上还要和沉融并人鹭大谈新兴的便钱。往往到夜深时,才得空想一想自己的行当:金银铺有无经纪上门;去越州窑口的队伍如今到了哪里;尺帛,尺帛留在仙林巷,也不知画僧读到否,愿不愿将画作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