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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思是,我有朋友就住在刚才的B栋,你如果想要租房子,我可以让他帮你介绍。你也知道,现在中介乱得很,专门骗你们这种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我们?您有很老吗?”
    她尾音上挑,翘舌音别有一番郑重其事的味道。纪景清轻笑一声,再次眯了眯眼,对上她的目光。
    “我是九二生人,还行吧,勉强混个九零后的头衔。”
    “那您一定很少上网,现在都在调侃,九零后都奔三了。”她眼角挂笑,疏疏落落的,像她呢子大衣上的彩色细闪。
    纪景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偶然间呼吸的一口气,已经由最初全是苦冽浑浊的酒和炭火味变成了一股清清淡淡的栗子香。
    “换香水了?”他脱口而出,心中异动。
    樊莱下意识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忽然转脸看向了窗外,轻声说:“什么样的季节用什么样的香水,女人就是这么麻烦。”
    “春天用的是什么?”
    她的耳朵“嗡”了一下,恰好有一粒雪沾到了车窗上,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拂掉。
    “威尼斯绿橘。”
    “很便宜。”
    她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两个短语之间的停顿并不显然,他的心似乎紧了一下,像是许多年前熬夜酗酒突然的心慌之感,让人很不舒服。
    “现在呢?”
    “壁炉火光。”
    他越过她看了眼窗外的光景,车子就要驶出最繁华热闹的路段了。
    “想吃栗子吗?”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几秒后,扬长而去。桥头刚好就有买烤地瓜、烤栗子的小推车,还没走进,空气里就全是浓浓的甜香气,微焦感也令人着迷。
    纪景清其实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光顾着喝酒了,肚子空空,又要了一只硕大的烤红薯。
    街边的烤红薯都是流心的,用锡纸、纸袋一层层裹起来,附送一个廉价的塑料勺子,纪景清嫌麻烦,随手将勺子扔进了垃圾桶,大口大口吃起来。
    樊莱手里捂着一袋栗子,她将纸袋子的口呈螺旋状扭紧,然后双手托抱住底部,防止热气散失得太快。可事实上,温度全都渗进了她冰凉的手,掌心很快热起来,但同时也能感觉到热源在迅速消失。
    像人生某些东西一样,或许在拥有的瞬间,其实就已经在失去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并肩走在人群里,樊莱注意到,很多过路的人都会看过来,有些女孩子甚至在走过后还停下脚步回头。
    可很快,她就知道她们是在看纪景清。而瞩目的焦点,像头饿狼一样,又好似孩童,买了什么好吃的一定当街就迫不及待品尝到它的美味,吃得心无旁骛,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他吃相算不上好,但偏偏他有一身本事,专注吃的同时走路的身姿依旧挺拔稳健,五官随咀嚼的动作扭曲也不会变形,反而因为专心一件事而变得冷酷。
    樊莱看了他一会儿,发现整个地瓜都快吃完了,他的唇周也没有任何脏的痕迹。
    他们走了七八分钟,到了一个人相对少一点的巷子路口,司机在那里等他们。
    就快要靠近车尾的时候,樊莱还因为手里的栗子完全冷掉而有些失落,耳边突然响起男人深沉的嗓音。
    “樊莱,再考虑一下我早上的话。”
    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放慢,她随性将手连同栗子放进大衣口袋,说:“你不是和我道歉了吗?”
    “道歉只是我觉得我的言辞有不妥的地方,我的思想同样也有污点,但我没法虚伪的对此感到抱歉。”
    她很平静的看他,“你的思想有污点,所以觉得正好与我的污点相片匹配,你别不承认,这才是真的不虚伪。”
    “我承认,”他回答得很迅速,挑了挑眉,抽了口烟,看着她说:“我大你六岁,现在名下有一家软件开发公司,见你第一眼,我就想上你。你知道像我们这种年纪的男人,事业并没有达到顶峰,尚有进步的空间,可无论其实前不前进,意义都不大,因为我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去挥霍。但我野心不止于此,我注册公司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可我还是干出了一点实绩。我需要一个女人,验证的同时彰显我的成就。”
    他抖了抖指尖的烟灰,语气坦然,“你知道的,男人都有一颗狗屁不是却依旧膨胀的虚荣心。”
    “你是因为虚荣心所以想包养我。”
    其实他觉得她用词太赤裸、太决绝,不给任何人余地,他眉头皱了皱,觉得那个词并不是这么准确,可他语文不好,短时间内又想不出别的词来代替。
    “我只对感兴趣的女人有虚荣心。”
    她清醒如初,似乎从他在樊家阳台第一次吻她时开始,她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你兴趣又能维持多久?”
    他手抖了一下,灰烬灼到薄薄的肉。
    “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喜欢去探究没有实际意义结果的人。”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或许是觉得有些痒,或者烦,她扬头看向别处,逆着风的方向。
    他自己被冷风吹得头胀,耳朵发僵,掐灭烟,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车。
    在外面几度的气温下站了许久,车载温度一时也无法融化寒气。车平稳地行驶着,偶尔响起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响,骤然拨断,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你应该知道,我很不好养。”
    他仰着头,似乎在闭目小憩,可听到她低低的一句话,他立马笑了。
    “所以说我想试一下。”
    她听懂了他要试什么,试他只用二十八年的成绩能不能供得起别人用六七十年的金币堆砌娇养起来的一朵娇花。
    不知为何,她也笑了,但笑意很浅,只是唇角微动。
    “其实没有七十岁那么夸张,七十岁的男人只能用手,我不喜欢。”
    言下之意,她只挑自己喜欢的。
    纪景清睁开眼,里面有几缕血丝,他问她:“栗子呢?”
    她有些莫名,从大衣里掏出来,以为他现在要吃,她好心提醒他:“都冷掉了。”
    “嗯,回家用烤箱热热吃。”